员工情怀当前位置:首页 > 企业文化 > 员工情怀

河岸边的永恒暮色——致父亲

发布日期:2025/7/29 17:24:24   |   浏览次数:658   来源:特发信息

自父亲离去,一百多个日夜悄然流逝,可他的音容笑貌,却如同镌刻在我灵魂深处的印记,愈发清晰,从未淡去。

天刚擦亮,父亲的歌声便从厨房钻出来。他总穿着那件洗得发灰的蓝布衫,锅铲叮当响着,混着老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黄梅调。他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,像在给锅铲打拍子,见我揉着眼睛推门,立刻掀起锅盖:“葱油饼焦脆咧,快拿筷子戳戳!”白雾腾起,模糊了他袖口磨出的毛边。

河滩是他永不褪色的勋章绶带。半亩菜畦被编排成绿色军团——豇豆藤在枯枝上写狂草,萝卜缨子把霜冻谱成进行曲。他的指甲缝里淤着洗不净的春泥秋土,却能像魔术师般将黄瓜秧盘成翡翠拱桥。

我总在清晨撞见这场秘密操演:露珠从他卷起的裤管滚落,在解放鞋上炸开微型彩虹,塑料袋里青虾用长须叩击节拍。河滩柳树下藏着他的钓竿筒。午后日头毒,他戴顶破草帽坐在马扎上,鱼漂随水波打转,桶里鲫鱼甩尾溅起银珠子。我蹲着看虾网里的小青虾弓腰跳,他忽然扯起鱼线:“瞧,这鱼狡猾,吃了饵还想溜!”

暮色漫上河滩时,铁皮桶已沉甸甸的。他拎着铁皮桶往家走,桶底青虾“噼啪”撞着,晃出一路细碎的光。厨房飘来姜片爆锅的香,他攥着菜刀刮鱼鳞,银亮的鳞片粘在围裙上,他把我往外赶:“腥气重,你别沾手。”我下意识回头,只见月光在空灶台上流淌成河。案板底下早悄悄藏了两条最肥的,用湿稻草扎好了塞进我背包。

如今河边的菜畦仍一片新绿,钓竿倚在门后落满灰。我蹲在地头掰开一根老黄瓜,脆响炸开的瞬间,忽然听见晨雾里传来悦耳的哼唱——那个蓝布衫的背影仍在灶台前晃悠,铁锅里的葱油饼永远烙得两面金黄。

深夜的窗外,回忆是陈旧的忧伤。在午夜梦回,总是忘不了父亲那眼角淌下的泪水。这一百多个日夜,防盗门锁舌弹响的瞬间,总错觉背后该有他脱胶皮鞋踢踏的协奏。每当夜深人静,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与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,禁不住泪流满面。

父亲去世那晚,冰箱里最后几只青虾停止了跳跃,它们透明的躯体渐渐凝固成泪滴的形状。清明雨落时,我在钓竿筒里摸到半截未燃尽的蚊香。这是您留给世界的最后一道年轮——当灰烬在春水中舒展成莲花,我终于读懂您用一生写就的说明书:爱原来是把铁皮桶装满后,还要在黑暗里偷藏两条最肥的鲈鱼。